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深海(九)(2/2)

作者/妤芋

妈妈又倒了一碗汤面色沉沉。

一时间,暖色灯下的桌子陷入了沉默。

“唉,”过了许久妈妈再次开口,“我还是想去海南。”

她的眼睛因为近半年长的时间盯着手机,显得有些浑浊,脸上有一种中年妇女特有的匆忙的冷漠。

女儿低着头默然了很久,最后还是嗯了一声接话。

妈妈继续说,“女儿,要不然我们暑假去吧?”她的声音有一种莫名奇妙的兴奋。

女儿抬头看着自己的母亲。

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,一片空白,“算了吧,我要补课,还有很多作业。”

“作业,作业,一天就是作业,”妈妈小声念着,“学学学,还不是没学出什么名堂……”

女儿低着头,依旧安静地吃着饭。

忽然,她觉得自己的头发扎得有些松了,她放下筷子,重新去捆头发。

女儿的头发生得极好,乌黑光泽不说,自然直得就像一根根没煮的面条,她的头发恰好到肩,把她的脸衬得俏又白。

这时,爸爸带有余怒的声音又一次响起,“你的头发怎么这么短了?”

咄咄逼人间带有像岩浆一样暴死的愤恨感。

“我去剪了些。”女儿怪异地看了他一眼,“比肩长,哪短?”

“谁让你剪的?”爸爸的声音很冲,“女孩子短头发像什么样?”

“我不能去剪头发吗?我说了我的头发比肩长,哪里短?女的就不能剪短头发了吗?什么逻辑!”女儿的声音又变得高亢尖锐起来。

她的声音仿佛和刚刚她母亲的声音,发出自同一个喉咙,

“你吵什么吵!还顶嘴是不是!这是你对你爸应有的态度吗?”一边的妈妈瞪了女儿一眼。

女儿紧抿住嘴,牙齿上下死死咬合,两边有腮帮子被顶得生痛。

“你也是!管什么管?以后你女儿长大了,不听你的话还多了去了!这才是开始!”妈妈似乎是对着爸爸说教。

但是她的只是眼睛依旧往女儿那边瞟“管什么管!孩子读书了,翅膀长,不得了了!你哪里还管得到。”

“真是成何体统。”爸爸恨恨地又扒了几口饭。

女儿依旧不言不语地吃饭,她面上原本激动的表情又归回了空白。

似乎什么都没发生。

而后,父母又谈了些什么中国的教育体制问题,娱乐明星间的八卦。

说到中美日韩的关系问题时,爸爸吼了一口,“真不是个东西!”

似乎很愤怒。

女儿面无表情地抬起头,目光也许是因为灯光的原因,显得晦暗不明。

“嗯。”女儿说,接着又把头埋了下去,“我吃饱了,慢慢吃。”

说罢,她把碗收好,把它们拿进厨房。

暖色灯光下的餐桌上,爸爸把盘子里剩下的油渣子,全部倒进自己碗里。

他一脸义愤填膺地和妈妈说着什么政治机密,似乎亲身经历,而妈妈总是一知半解地附和时不时骂几句。

桌子上方暖色灯闪了闪。

夜晚,女儿提着垃圾桶到走廊去倒。

在大垃圾桶旁,她看到一只大概四五厘米长的虫。

虫爬得很慢,四肢的,像是背负着什么沉重的压力。

她没怎么在意地一脚踩下去。

“噗——”的一声,棕色的像鼻涕一样的东西从虫壳炸开,从虫的爆出眼珠子的眼眶和嘴里涌出来,在地上摊开,变成一团恶臭的泥。

里面或许也有虫的器官。

“原来是屎壳郎啊……”女儿自言自语道。

这时,不知道为什么,她想到一个画面。

三只背着巨大屎粪的屎壳郎,坐在暖色灯光下的桌子上,尽管身上的屎马上就要把他们压垮了,他们还是坐在桌上,把桌上的屎往自己的肚子里塞,久久地坐在桌子上,每天它都坐在桌子上。

“真是恶心……”

女儿看着地上的屎壳郎喃喃自语,

“呼呼……”女儿倒扣垃圾桶,把垃圾倒入大垃圾桶

真是恶心。她想,

可是尽管想着恶心,女儿却一个劲儿地盯着这只臭虫看。

她看地上,屎壳郎隐隐还在流动的尸体残骸。

屎壳郎长长的触须似乎还在微微地动。

它还没有死吗?

那它现在是不是很痛苦?

女儿想道。

她看着地上的屎壳郎,看着看着,突然神经质地笑了。

你一定很痛苦吧,女儿心想。”

喻楠没什么表情地把这张苍老的纸合上。

她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,重新把这张纸放回了书里夹起来。

喻楠翻过夹着这张纸的页面,继续读下去。

她现在想起来了。

其实她每一次都有看见这张纸,也都有读过。

只是读过之后,她就会做出和刚刚如出一辙的动作——把这张,连同过去的十六岁,一块再锁进箱子里锁好。

喻楠低垂着眼。

有时候,她在这本书上也能窥见十六岁的喻楠的模样。

她闭着眼睛,脸色总是苍白,手臂常常纤细又无力,像是橡皮泥一样垂在身侧。

过了一会,她似乎是察觉到三十四岁的喻楠,在看自己,她抬起头,缓缓地睁开了眼。

她的眼里,是细细密密的牙齿。

如果离开,不知道看到那个章节?《请点我收藏章节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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