颜昔的符纸已捏在指尖，却不敢妄动，生怕惊扰寒易晟的推演。
他后颈的寒毛根根直立，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从洞穴顶部垂落——黏腻的液体滴在他肩头，腐蚀得衣料“滋滋”作响。
在这令人窒息的等待中，时间仿佛被拉长到极致。
每个人都能听见自己如雷的心跳，而黑暗中窥视他们的存在，似乎也越来越近……
“这个山洞感觉很不对劲！大家注意一点！”欧阳定羽警惕的盯着四周。
众人虽都是身经百战的修士，此刻却都感受到一种源自灵魂的战栗。
这洞穴的诡异远超寻常——岩壁上渗出的不是普通水珠，而是泛着幽绿色荧光的黏液，滴落在地面竟腐蚀出缕缕青烟；那些散落的骨骼看似杂乱，细看却呈现出某种献祭仪式的排列规律；更可怕的是，每当有人移开视线，余光总会瞥见阴影中有东西在蠕动，可定睛看去时又空空如也。
“不对劲……”顾如玖突然按住太阳穴，紫灵炎在掌心明灭不定。
她发现自己的神识像被某种粘稠物质包裹着，思维变得迟滞起来。
作为炼药师，她立刻意识到问题所在：“是魔障！这里的空气里混着能侵蚀神智的魔障！”
欧阳定羽的剑穗无风自动，上面缀着的清心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。
他猛地咬破舌尖，剧痛让恍惚的神智为之一清：“封闭五感！这些不是幻象，是直接作用于元神的阴煞！”
寒易晟面前的阵旗突然剧烈震颤，旗面上的朱砂符文像被无形的手抹去般开始消退。
他娃娃脸上青筋暴起，嘴角溢出一丝鲜血——推演阵法时最忌干扰，此刻他的识海正遭受着最直接的冲击。
阿宁突然暴喝一声，浑身肌肉暴涨。
他撕开上衣露出布满符文的胸膛，那些刺青在魔气刺激下绽放出耀眼的金光。
只见他双掌重重拍在地面，一个古朴的守护大阵瞬间成型，将众人笼罩在内。阵光与魔气相撞，发出令人牙酸的“滋滋”声。
颜昔趁机甩出十二张清心符，符纸在空中燃烧成金色光点。随着光点没入众人眉心，那种如附骨之疽的阴冷感才稍稍减退。但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——借着阵法的光芒，他们终于看清了洞穴的全貌：
那些原本以为是钟乳石的突起，分明是一具具倒悬的干尸；地面所谓的“积水”，实则是浓稠的血浆；而最令人作呕的是，四面岩壁上密密麻麻布满了人脸状的凸起，每一张都在无声地哀嚎……
这不像是山洞……
更像是地狱……
寒易晟的娃娃脸此刻绷得紧紧的，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锐利如刀。他双手飞速结印，三面阵旗“铮”地一声插入地面，呈三角之势将众人护在中央。
“这不是普通的迷魂阵。”他咬破指尖，在空中画出一道血符，“而是上古九幽噬心大阵的一部分。我们现在就站在阵法的\'惊门\'位上。”
随着他话音落下，血符骤然亮起刺目的红光。众人顿时感觉耳畔的窃窃私语减弱了几分，但寒易晟的脸色却更加苍白了——他额角的青筋暴起，显然承受着巨大压力。
“我只能暂时干扰这个方位的阵法运转。”他声音有些发颤，“但真正的阵眼应该在那扇石门后面。”说着突然喷出一口鲜血，染红了胸前的衣襟，“快……我撑不了太久……”
欧阳定羽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摇晃的身体，同时剑锋一转，七道剑气精准地刺入阵旗周围的七个方位。每一剑都带着凌厉的剑意，暂时稳固住了摇摇欲坠的阵法。
“三息之内，我们必须决定是进是退！”欧阳定羽沉声道。他红衣上的银线刺绣无风自动，显然也在全力对抗阵法的侵蚀。
顾如玖迅速取出一枚紫金色的丹药塞入寒易晟口中：“这是固魂丹，能帮你多撑一刻钟。”她转向其他人，语速飞快地解释，“现在有两个选择：要么趁寒师兄干扰阵法的机会立刻撤退，要么……”
“冲进去破了那该死的阵眼。”颜昔接话道，手中的符箓已经燃起金光，“我选后者。这种鬼地方，我可不想再来第二次。”
阿宁没有说话，只是默默站到了最前方，浑身肌肉绷紧，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。
寒易晟抬手抹去唇边的血迹，那双圆润的杏眼里骤然迸发出灼人的光彩。
他指尖一勾，三面阵旗“嗖”地飞回手中，旗面尚带着未散尽的灵力余韵，在黑暗中泛起粼粼波光。
“有意思……太有意思了！我感觉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兴奋过了。”他忽然低笑出声，娃娃脸上浮现出近乎狂热的兴奋。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阵旗边缘，那里刚刚因为过度催动而焦黑卷曲。
“能将两种上古禁阵糅合到这种程度……应该说不愧是上古大能么？”说着突然剧烈咳嗽起来，却仍挡不住眼中跳动的战意，“这等手笔，怎能不见识见识？就算是死也无憾了！”
欧阳定羽的红衣在灵力震荡中猎猎作响，闻言剑眉微挑：“你现在的样子，倒比平时看起来正常多了。”欧阳定羽难得调侃寒易晟。
“你懂什么！”寒易晟难得失态地提高了嗓音，从储物袋中哗啦啦倒出数十枚阵盘，“这可是失传已久的阵式！”
话未说完，整个洞穴突然天摇地动。那些倒悬的干尸齐声发出尖啸，原本被压制的魔气如同沸水般翻涌而起。寒易晟却笑得越发灿烂，随手将一瓶丹药尽数倒入口中，嚼得咔咔作响。
“来得正好！”他染血的衣袖一挥，七十二枚阵钉凌空飞起，”今日就让你们开开眼，什么叫\'以阵破阵\'！”
阿宁默默往前站了半步，宽阔的后背为他挡去飞溅的碎石。这个沉默的护卫望着寒易晟发亮的侧脸，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。
就在众人达成共识的瞬间，洞穴深处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。整个岩洞剧烈震颤，碎石簌簌落下——
寒易晟双眸紧闭，十指如穿花蝴蝶般飞速掐诀，三面阵旗在他周身疯狂旋转，带起凌厉的罡风。
旗面上暗藏的血色符文逐一亮起，在虚空中交织成一张精密的光网。他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，嘴角却扬起一抹势在必得的弧度。
“乾三连，坤六断——给我破！”
随着他一声清喝，三面阵旗突然定格在半空，呈三才之势剧烈震颤。
空气中传来令人牙酸的“咯吱”声，仿佛有无形的锁链正在崩断。
众人脚下的地面突然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纹，那些原本在岩壁上蠕动的人脸同时发出凄厉的尖啸。
“砰——！”
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过后，洞穴内弥漫的魔气竟肉眼可见地稀薄了几分。原本萦绕在耳边的诡异低语戛然而止，连岩壁上渗出的幽绿黏液都停止了流动。
“成了！”顾如玖忍不住欢呼。她敏锐地察觉到，一直压迫着神识的阴冷感减轻了大半。
寒易晟却踉跄了一下，被欧阳定羽及时扶住。他娃娃脸上带着疲惫的笑意：“只是暂时切断了这个区域的阵法共鸣……不过足够我们应付完这段路程了，下一步就边走边看了。”
“好，我再前面开路，阿宁来守尾。”欧阳定羽说道，众人不再犹豫，开始朝着前方前进。
走过一条漆黑的过道之后，尽头竟然又是一个石门。石门紧闭，像是将一整个世界隔绝。
寒易晟突然指着石门缝隙：“你们看！那里有血迹！”
果然，石门底部有一道新鲜的血痕，似乎有人受伤后强行挤了进去。血迹在门缝处拖出长长的痕迹，看起来触目惊心。
“难道是南风柒柒？或者是谁？”欧阳定羽沉声道，“我们得进去看看。”
众人迅速按照刚才的安排，排好队形，每个人都神情紧绷，好像第一时间就能出手应付。
欧阳定羽轻轻推开石门，一股腐败的气息扑面而来，夹杂着某种诡异的甜腻味道。
门内是一条向下的阶梯，两侧墙壁上镶嵌着发出幽绿光芒的骷髅头，照亮了阴森的道路。阶梯上散落着更多血迹，还有几片被撕碎的布料。
“是南风柒柒的衣服！”顾如玖认出了那独特的银线纹饰。
众人小心翼翼地沿着阶梯下行。越往下走，空气越潮湿，墙壁上开始出现黏腻的苔藓，脚下台阶也变得湿滑起来。
“滴答……滴答……”
水声越来越清晰，阶梯尽头隐约可见一片开阔的空间。就在即将到达底部时，南风瑾突然抬手示意停下。
“有动静。”他低声道。
众人立刻警觉起来，欧阳定羽做了个手势，示意大家分散站位。顾如玖握紧了手中的短剑，指节微微发白。
欧阳定羽压低声音道：“我去探路，你们在此戒备。”他的身影如鬼魅般融入黑暗，只留下衣袂翻动的轻微声响。
片刻后，他的声音从前方传来：“安全，过来吧。”
众人快步上前，只见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被铁链锁在石壁上。他的衣衫已经破烂不堪，但依稀能辨认出银线绣成的云纹——正是南风家的标记。
顾如玖倒吸一口冷气：“是南风柒柒的贴身侍卫！”
话音未落，黑暗中突然传来机括转动的“”咔嗒”声。
整个地窟瞬间陷入死寂，只有血珠从男子身上滴落的声响清晰可闻。
他仰面倒在血泊之中，胸口被某种利器贯穿，留下一个狰狞的空洞。那双瞪大的眼睛里还凝固着最后一刻的惊骇与不可置信，仿佛死前看到了什么超出认知的恐怖之物。鲜血浸透了他的衣衫，在地面上蜿蜒成诡异的纹路，竟与四周的阵法符文隐隐呼应。
顾如玖认出这具尸体穿的正是南风家护卫的服饰——是跟随南风柒柒一同进入秘境的亲卫！
欧阳定羽剑尖轻挑，将尸体翻过，露出背后一道深可见骨的爪痕。那伤口边缘泛着诡异的紫黑色，血肉呈现出被腐蚀的痕迹。
“不是普通凶器所伤。”他声音冰冷，“是魔物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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